【叶温】闲对一溪云（十四）
（十四）
几轮下来，已是月上中天。时辰走过子时，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因着要守岁，众人并没有离开。
他们本是围着方桌正坐，吃着吃着叶温二人却越靠越近。现下，温客行正歪在叶白衣身上，双颊被酒气蒸腾得微微发红，长发披了叶白衣半身。他捻着酒杯，豪迈地一扬袖，含混道：“阿絮，来，喝！”
叶白衣“啧”了一声，抢下他的杯子。
“老怪物，你干嘛啊！”温客行手追过去，抬至半空，又觉得累，重重地垂下，眯着眼靠在叶白衣身上，一副半睡不睡的样子。
叶白衣望了望杯底，里面本就没几滴酒了，心想这小蠢货是真的醉了，遂向成岭使了个眼色。
成岭年纪小，没让他沾酒。此时宴到末处，正适结束，他看到叶白衣的暗示，立马会意，主动收拾起残局。
“把厨房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叶白衣看着温客行倚在自己身上，眼睫缓慢地眨，将阖未阖，暗道幸亏自己早有准备。
......
捏着温客行的鼻子，半强制地给他灌下了醒酒汤，看着他被辣得皱眉吐舌的可爱模样，叶白衣笑出了声。
今夜团圆之时，身边又都是可信之人，温客行便放任自己醉了过去，神智有点回归幼态。他似乎非常生气被强迫喝如此难闻的东西，“凶狠”地扯了叶白衣的袖子擦擦嘴，然后撇下嘴角“哼”了一声，从叶白衣身上起来，摇摇晃晃窝到桌子的另一边趴着。
叶白衣被温客行委委屈屈的样子萌到了，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轻轻戳他露在外面的脸颊，惹得温客行不住地躲......
成岭收拾完残席后，回来看到两人的亲昵，眼观鼻鼻观心，不好意思往那处瞧，转眼正好注意到了角落里堆着的烟花爆竹，便心思活泛起来。他已经听了好久的鞭炮声，也想出去放烟花。
看着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不住地盯着温客行前日带回的烟花炮竹的成岭，周子舒便发话放他去玩了。
过了一阵，温客行像是清醒了一些，但仍是维持着将脸埋在臂弯的姿势，只露出一边眼睛，盯着叶白衣向他发射眼刀，一边的嘴角却偷偷翘起。
周子舒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着酒杯轻摇。他只是微醺，看着面前黏黏糊糊、眉来眼去的两人，几欲张口，却未发一言。酒液随着杯子的摇晃一圈圈地荡出波纹，最终被他仰头一饮而尽。温客行眼睛余光瞥见了周子舒一杯接一杯喝闷酒的样子，慢慢皱起了眉。
外面是成岭点燃爆竹的“噼啪”声，屋内三人之间却出现了尴尬的静默。
叶白衣见状，便拍了拍半眯着眼醒酒的温客行，在他抬头的时候顺便成功戳到了他软热的脸颊。
“我去屋顶等你。”
温客行眨了眨眼，明白了叶白衣的意思。
握了一下叶白衣的指尖，温客行乖乖点头。
......
周子舒的酒量明显比温客行好很多，饮了整场却一直未醉。叶白衣回避后，他垂着眼睛，停止了喝酒。
温客行在叶白衣离开后便坐直身体，双眼清明。他攥着杯子，指腹不断在沿口摩挲，盯着周子舒，斟酌开口。
“阿絮......你如果想称我‘师弟’，那就叫吧。老怪物他只是心疼我，不是在责怪你。”
周子舒闻言摇头笑道：“老温，不必再说了。叶前辈说得对，我终究要面对山庄早已无人这个事实。当年是我带他们离开，却没能把他们带回来，我这个做师兄的无颜面对师门......但现在我不会再轻言放弃自己的命了，你说的对，还有命在就有希望，我会重新开山门，广纳弟子，重振四季山庄之名。”
“你能想开，那我就放心了。”
“那，老温，你愿意帮我吗？”周子舒冷不丁地抛出了他近来心中纠结已久的想法，看着温客行闻言怔住，便语气略急：“就像我之前说的，等你大仇得报，可以和叶前辈一起住在这里......”
温客行垂下眼睫轻叹，而后立刻抬眸望进周子舒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去，坚定又疏离。
“抱歉阿絮，我要走的路与你不同。你日后会成为一派宗师，门徒万千，再续山庄传承，而我将要完成我的最后一步计划。
我之深仇刻骨，日夜不敢忘，虽万死也不悔其途。这条路注定腥风血雨，极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我能走，但你不必跟我走。”
满屋光辉映照在温客行手中轻微晃动的酒杯里，如水中日月，炫烂至极又虚妄脆弱，轻触即散。
周子舒对于温客行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们初遇时相引为知己，却因种种过错，生出了难以忽视的隔阂，若不是有幼时情谊在，现下两人早已渐行渐远了。
“那等一切结束之后呢？”
从初遇起，周子舒就看到了温客行身上燃烧着一种即使毁灭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烈焰，只是那时他也抱着即死即埋的放任心态，不曾十分担忧。现下，他之余生可赎、可盼，而作为朋友、师兄，周子舒也希望温客行能寻到一个能让自己留在这世间的念想，他怕温客行完成计划后，会走向毁灭的境地。
周子舒原本想用四季山庄给温客行留一个牵挂，但他心中隐隐知道，那能将温客行飘如游云的生命牢牢扯住的，并不在于此处。
“等事情解决了，我便想与他到处走走。偶尔会回来看看你跟成岭，但大多时候，我们会在去往天南海北任何一处的路上。”温客行低眉，嘴角浅浅浮起一抹笑。
周子舒闻言，终于放心了，他先前听过叶白衣的坦白，现在终于也明白了温客行的心思。
他师弟终是在这人间找到了自己的栖落处，如此甚好。
周子舒给两人换了淡茶，倾身与温客行一碰，两人不言，心中已了然。
（温周就两人的关系最后一次开诚公布地谈，下章与老叶一起坐屋顶看烟花
评论(10)